顧挽情仔細打量著這個穿白色袍子的人。他看起來年紀並不大，但眉宇間卻莫名地給人一種滄桑感；他的白衣幹凈得一塵不染，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在他的身上，而絲毫不顯淩亂之感，那純白色的、一看就知道是由上好絲綢制成的衣物彰顯了他的身份——雲天府弟子，因為白沙苑的羽衣衛穿的白衣是繡有銀色條紋的。

“姑娘，”來人似乎一開始並沒有註意到異狀，“你不要害怕，我沒有惡意……”突然，他看見了顧挽情左眼上怒放的黑色彼岸花，苦笑道，“鬼咒嗎？果然啊，你也希望能去下界消除它。”

意識到顧挽情可能並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麽，陳錦苦笑了一下，道：“我也是中了鬼咒的人——是聖女咒。”他這麽一說，顧挽情才註意到他的左眼處盛開著一朵暗紅色的彼岸花，“我叫陳錦，是雲天府弟子，不小心中了聖女咒，此番來黃泉殿是抱著試圖解除它的心思的。既然你也是這個目的，不然我們同行，也好有個照應，怎麽樣？”說著，他不管顧挽情讚同與否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，“中了鬼王咒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，你就是蕭三姑娘吧？”
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顧挽情反問。

“好事不出門，壞事傳千裏，現在江湖裏沒有人不知道的。”陳錦嘆息，“所以我很奇怪你不知道我的名字。因為鬼咒……是被人視作不祥的一種存在，我自兩年前中鬼咒以來，不知受到了多少白眼和歧視。往年黃泉殿都荒無人煙，只有這個時候據說鎮守黃泉殿的鬼使回來例行巡查，才會有進入下界、解除詛咒的機會。”

“是嗎？”顧挽情苦笑道，“可是我連自己為什麽被詛咒，什麽時候被詛咒，詛咒的內容是什麽都不知道……”

“其實你沒有必要知道，真的，”陳錦安慰她，“聽江湖傳言，似乎會發起被動防禦和主動攻擊，其實以我之見，還不錯——至少比我的好多了。”說著他拍了拍手，再次發出邀請：“既然我們有緣相見，又有著相同的際遇，前路茫茫，不知道會有什麽未知的兇險等著我們，不如我們一起上路，彼此也好有個照應，你看怎麽樣？”

顧挽情一個姑娘家帶著一只貓獨自走了這些天，說不感到害怕和孤獨是不可能的。本來她還擔心自己法術不高容易拖對方後腿，因此沒有貿然主動邀請陳錦一路同行。現在既然陳錦率先提出了這個建議，她便沒有不答應的道理。正當她準備表示同意時，懷裏的拂名突然叫了一聲。

“怎麽啦，拂名？”顧挽情低聲問道，“對不起啊，這幾天讓你餓肚子了。等我們解除完鬼王咒，我一定給你吃三界最好吃的小魚幹……陳公子，我可以這麽稱呼你嗎？我也認為我們同行是再好不過的選擇。”

“我非常感激你對我的信任，”陳錦平穩地回答，“不過，我才發現你居然還帶著一只小貓？趁早丟棄吧，在這極寒之地，我們的溫飽都成問題，更別說它了——說不定，我們也會有不得不用這只貓果腹的一天。”

拂名突然尖叫一聲，飛快地竄出顧挽情的懷抱直撲陳錦。陳錦躲閃不及，被它的爪子在臉上劃出了三道觸目驚心的血印，驚叫後立刻以袖掩面，運起靈力為自己治傷。顧挽情面色不虞，不輕不重地呵斥了拂名一聲後重新抱起了它，有些懷疑自己這個選擇的正確性。

半晌，陳錦垂下衣袖，他臉上的血痕雖然淡了許多，卻並沒能完全消退。他不善地看了拂名一眼，立刻被它狠狠地瞪了回去；考慮到自己說不定將來還有求於顧挽情，況且她是第一個一眼見到他沒有生出厭惡之心的人，陳錦暫時壓下了火氣，微笑道：“我說著玩呢，蕭三姑娘——你這貓脾氣真大，在哪裏買的呢？”

“不是買的，是在路上遇到的，我看它也挺可憐，就帶著它一起了。”顧挽情淡淡道，她也認為此時與陳錦翻臉並不明智，但她因此對陳錦保留了一些意見，只不過面上不顯，充滿歉意地說：“真對不住啊陳公子，我平時太嬌慣了它一些——不過在這些天孤獨的旅程中它是我唯一的夥伴，一直陪著我，所以我對它還是很有感情的。陳公子，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饒過它這一回吧——拂名，以後不許這樣了，否則等我們從下界回來不給你小魚幹吃，你記住了？”

拂名喵喵了兩下，小腦袋在她懷裏蹭了蹭，乖順地不再動了。

陳錦摸了摸自己臉上沒有完全消退的疤痕，苦笑道：“蕭三姑娘不用擔心，我又何必跟一只野貓計較呢，不過以我目前的修為，怕是消除不了這疤痕了，只能寄希望於下界有沒有什麽靈丹妙藥可以使它痊愈了。”說道這裏，陳錦嘆了口氣，“我本來就不是一個招人喜歡的人，再加上破相也不算什麽了吧——反正我註定是會孤苦一生的，長成什麽樣子又有什麽區別呢？”

“陳公子，為什麽你會這麽說？”顧挽情不由問道，“我只聽說你曾經被雲天府派去過中界，這聖女咒……又是怎麽一回事？”

“你完全沒有聽說嗎？”陳錦反問道。

“我不久前才回到無極閣，也只有在被送去雲天府求學時了解到一些江湖上的事情，”顧挽情摸了摸拂名背上的毛，感覺手感真好，“如果你不太方便說的話……”

“沒什麽不方便說的。”陳錦忽然道，“既然你並不清楚那些江湖傳聞，就再好不過了——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講過我的故事。所以我希望你，能夠從我的故事中了解到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，而不是跟著一些說話不經大腦思考的蠢貨人雲亦雲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祝所有的老師們教師節快樂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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